| 狐影邪蹤之醜神仙 (二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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狐影邪蹤之醜神仙 (二) 筆者:四眼狐狸 2018/12/01 |
一座巍峨的府邸，聳立在城中心，雖然從外表看來雕樑畫棟，盡顯貴氣；但實際上卻是高牆深院、戒備森嚴。
與其說這是個富戶人家，倒更像個軍事重地；穿過前庭院落為彰顯品味設置的假山、池塘、涼亭、石橋，主宅深處密佈明崗暗哨，在夜晚深沉漆黑的氛圍下，唯有高手能察覺出的險惡在四週暗自湧動著…
雷將軍府，朝廷軍事威權的象徵、邊陲治安的屏障、草莽崛起的傳奇。
以及，陰謀孳生的溫床。
此處的主人，雷泰虎，原為惡名昭彰的山賊頭目，與其黨羽猖狂肆虐的時期，令朝廷束手無策、更令百姓商賈聞之色變。
遙想當年，「青額虎」的名號如同閻王的催命符般，所到之處寸草不留，搶錢搶糧擄殺百姓不在話下，劫掠之後焚村滅族立威，更使其殘虐的名聲遠播；著名的塞墨太氏一族滅族血案，甚至令京師皇城亦陷入恐慌。
江湖人士一度出自義憤協同朝廷企圖剿滅這幫窮兇極惡的匪徒，奈何青額虎一夥亦非烏合之眾，其組織成員多為戰時逃逸的軍官兵士、或經驗老到的綠林劫匪，甚至江湖中的亡命之徒，個個驍勇善戰、悍不畏死，再加上山賊來去如風的高機動性，使得朝廷一方在付出慘痛代價後仍只能削弱其勢力，始終未能徹底解決山賊肆虐的問題。
最後出於無奈，只好由皇帝親自頒下秘旨，私下給予極其優渥的條件令其歸順招安。
其時除了山賊盜匪肆虐的「內憂」之外，朝廷更有邊境異族屢屢叩關入侵之「外患」，青額虎一眾搖身一變，收編為朝廷對抗外族、戴罪立功的「正義之師」。
青額虎以其優越的戰鬥天份及天生的領袖魅力，由一介先鋒領導其山賊舊部屢立戰功，皇帝對自己的「先見之明」深感得意自豪，一路拔擢至副尉、校尉乃至如今的正三品定遠大將軍，並頒旨賜姓「雷」，象徵其如雷霆萬鈞之勢平定邊境的赫赫戰功。
賜姓，亦是皇帝的有意為之，其目的在於安撫民心。
當年在青額虎接受密旨的招安條件時，朝廷便宣稱青額虎與其黨羽已在走投無路之下俯首受誅；於是這隻猛虎在邊境轉了一圈回來後，由人憎鬼厭的賊寇一夕之間成了萬民景仰的大英雄。
人們於是漸漸地淡忘了「青額虎」這個名字及其惡行，取而代之的，是「雷泰虎」在邊關奮勇殺敵的英雄事蹟，被百姓口耳相傳…
然而，顯赫的身份、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及巨大的權力，並無法讓這隻餓虎就此止步，不斷膨脹的野心催促著他要去追逐更大更肥美的獵物…
洋溢著文人雅士氣息的書齋內，一身華貴便服的雷泰虎，正對著眼前的棋盤怔怔出神，昏黃燈光映照下的，是一張經過歲月洗禮的滄桑臉龐，但堅毅的五官依舊菱角分明、眼神依然銳利，額頭上的青色胎記更顯得陰森詭譎。
良久，持棋的手終於在棋盤的邊角落下一子。
與此同時，書齋內的巨大屏風後方傳來細微的聲響 ；一名黑衣男子，由屏風後方通往城外的密道入口現身。
「參見大將軍！」男子揭下面罩，低聲行禮。
雷泰虎擺了擺手，皺眉低沉回道：「都說過幾次了，自己兄弟，別老是來朝廷那一套，還是叫我大哥聽著舒服點。」
「更何況，你不也是大將軍？咱們現在可是平起平坐的同僚了。」雷泰虎調侃似地輕笑道，眼神仍凝注著棋盤。
黑衣人嘿嘿乾笑道：「我這是”陣亡追封”，作不得數，大哥你別來耍我了，小弟怎敢和大哥平起平坐？」
「這次皇上的追封，還得感謝大哥您的出力，小弟感激涕零，縱使肝腦塗地也誓要助大哥成就大業！」
「你詐作陣亡沙場的這些年，外頭的事情全靠你和一幫兄弟拼命，也是委屈你了…」雷泰虎搖頭嘆道，提起一旁小几上的香茗，為對面的黑衣人斟上。
「為你追封討賞，也是希望讓你留在城裡的妻兒能過上舒適的日子，好令你無後顧之憂。日後咱們大事若成，你們一家便能團聚了。」雷泰虎呷了一口香茗微嘆道。
「哼，那皇帝小兒對我的猜忌之心倒是越來越重…先是以邊疆戰亂已逐漸平定為由，縮減我一半駐軍，連幫你這”陣亡”的副將討個封賞，也拖了兩年才下詔追封。」
「俗話說狡兔死，走狗烹，可惜這廝老眼昏花，錯將猛虎當犬輩…這江山，我倒要看看他還能坐多久？」一聲冷哼，雷泰虎手中的磨石棋子被捏成碎粉。
黑衣人望著這一幕，眼中充滿著的淨是敬畏與崇慕，以及盲目的信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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荒村。
在月光的陪襯下，草叢稻浪間激濺出點點火星，兩道人影、一刀一筆間的纏鬥仍然持續著。
凡習兵器者皆云「一寸長，一寸強」，但兵刃上擁有優勢的四眼狐狸，硬是無法攻破太歲手中判官筆的防禦網。
儘管一刀比一刀快、一刀比一刀重，連綿不斷的攻勢仍舊像蚍蜉撼樹般徒勞無功。太歲仍是一副氣定神閒的姿態，判官筆像是擁有自我意識般準確地點在刀鋒軌跡將盡之處。
四眼狐狸氣脈不若太歲般深厚綿長，一輪猛攻之下已大汗淋漓、漸感不支，惟戰意和鬥志卻愈發高昂。
「噹！」
太歲筆尖不偏不倚點中影刃刀尖，一輪刀勢已盡，四眼狐狸凌空劈出的一刀未能奏功，一個後翻輕巧落地，在丈許外處橫刀而立，二人恢復對峙。
「嘿…我…我們打了多久？」四眼狐狸胸口劇烈起伏，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問道。
「一刻鐘。」太歲冷冷回應。
「天吶，我怎麼覺得有一輩子那麼久？哈！」
四眼狐狸苦笑道，一邊迅速調整內息，心中已擬好下一波攻勢的輪廓。
「狐朔八刀！旋！」
四眼狐狸一咬牙，鼓足一口真氣，人刀合一開始急旋，如同平地驟起的一股龍捲風般，勁氣挾帶著砂石草屑席捲向太歲。
「噹噹噹噹噹噹噹噹……!!」每一次旋身，刀刃皆由不同的角度橫掃而來，速度快至不及眨眼…但對手似乎無需用眼，僅憑肌膚感受氣旋流動的細微差異，筆尖仍揮灑自如地卸去每一刀，星火刀光在兩人間激烈躍動著。
「篤」的一聲悶響，令太歲微一錯愕，當警覺判官筆點中的並非刀刃而是刀鞘時，狐狸交至左手的黑色鋒刃已由閃避不及的刁鑽角度砍向腰際…
「得手了，中！」正當四眼狐狸心中狂喜攻勢終於奏效時，「鏗！」砍在太歲腰際上的刀竟發出金屬相擊的聲響，碎裂衣衫下的肌膚竟隱呈暗金色澤、毫髮無傷…
四眼狐狸訝然脫口：「太歲金身！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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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大哥，這是這個月入庫銀兩的帳目，請您過目。」
黑衣人畢恭畢敬呈上一本帳冊，上面的蠅頭小楷密密麻麻羅列著各項收入來源。
X月X日，XX村”收割”，得銀三百兩，首飾十七件，擄”牲口”男八女十二。
X月X日，XX鎮”收割”，得銀九百兩，首飾四十件，金條十六塊，擄”牲口”男女各三十。
X月X日……
雷泰虎邊檢閱著帳本，順口道：「籠絡那些江湖幫會的事，進展如何？」
「回大哥，近期順利與洛水幫、血風會、山海盟主事者取得接觸，若事成後可得封賞，他們誓願為大哥效犬馬之勞，如此我方可再添千餘兵力。」黑衣人回道。
雷泰虎冷笑道：「這些個小打小鬧的幫會，只要誘之以利，倒是歸順地挺爽快，到頭來也不過是咱們的馬前卒罷了…要封賞？能活下來再說。」
「我要的是真正的精英和高手，雲樓方面的回覆呢？」
提起雲樓，黑衣人惡狠狠道：「我化名為諸葛斜陽加入雲樓，潛伏了十多天便被識破，只好直接道明來意…」
「凌雲雁那廝真是不識抬舉，表面上客客氣氣地說雲樓只是個小幫會，只管江湖事，這種要殺頭的大事幹不來…但若咱們一旦起事，我預感雲樓肯定會成為大哥的絆腳石。」
「尤其是那個流雲飄蹤，不但當著我面前折斷象徵結盟的鯉魚旗，話說到一半還將我轟出雲樓大門，此仇不報誓不為人！」
雷泰虎不置可否地點頭道：「雲樓的事，暫且緩緩，雞蛋再密也會有縫兒，若不能為我所用，到時便乘隙殲之，亦可向其他幫會收殺雞儆猴之效。」
「倒是這帳冊怎麼回事？這個月入庫竟不足萬兩？」
黑衣人感受到話語中的壓迫感，誠惶誠恐地回道：「回大哥，是小的辦事不力…最近突然出現了一個高手，除了武功強橫之外，潛藏追蹤的能力更十分了得…」
舔了舔嘴唇後續道：「上個月內，他竟憑一己之力挑掉了咱們七八個寨子，弟兄們死傷慘重，這對咱們的”生意”影響甚巨啊…」
雷泰虎不語，瞇起了虎目直盯著黑衣人，書齋內的氣氛頓時凝重地令黑衣人幾乎喘不過氣來。
「說下去。」
黑衣人唯唯諾諾地道：「我們不僅收入銳減，還折損了幾個老手，大甲魚、老乙、小丙身亡，五寸丁重傷殘廢…」
「咱們從邊關到塞墨一帶的據點，幾乎都被連根拔起，百姓們倒是個個額手稱慶，給這個神秘高手起了個”醜神仙”的外號…」
「醜神仙？」雷泰虎疑惑道。
「是，據說此人貌醜，身形佝僂，臉上總戴著半截面具遮掩相貌…與重傷的五寸丁形容的樣子不謀而合。」
「另外…」黑衣人頓了頓續道：「這人專挑山賊寨子下手，似乎並非為了行俠仗義那麼單純，據說他在四處打探”青額虎”的下落…似乎與大哥您有所關聯。」
雷泰虎起身，緩緩在書齋內負手踱步，沈聲道：「此人目的明顯是衝著本將軍而來，非除不可…我已久未涉足江湖，對此人毫無印象…這廝特徵如此明顯，可有外貌符合之江湖人士？」
黑衣人回道：「有，據五寸丁的描述，此人擅用的兵器乃一管判官筆，加上其外貌特徵，八九不離十便是近期叛出雲樓的前”暗部判官”，名喚太歲。」
「太歲…太歲？？」
雷泰虎停下腳步，忽地虎目圓睜，殺氣瀰漫整個斗室，隨即了悟於心似地放聲大笑。
「哈哈哈哈哈哈！原來如此…太歲！太歲！」
挾帶雄厚內力的笑聲充斥著書齋，棋盤、茶具、桌椅屏風等皆受勁氣不停抖震，室內燭火劇烈搖曳；在忽明忽暗的光線映照下，雷泰虎猙獰的相貌似乎又變回了當年令人聞之色變的魔王，青額虎。
「本應滅絕的太氏一族竟仍有餘孽，有意思…」
笑聲乍止，門外傳來受驚動聞風而至的守衛呼聲，窗外火把紅光晃動，瞬間書齋四周已被行動迅疾無聲的百餘名官兵團團圍住，顯見十分訓練有素。
「大將軍！大將軍無恙否？是否有人驚擾將軍？」
後方傳來連串細微的聲響，仍有官兵陸續趕來。
「沒事，本將軍正與朝中密使商議軍機，通通退下！」
雷泰虎朗聲喝退眾人，不到一盞茶的功夫，官兵已如潮水般退得乾乾淨淨…
夜晚再次恢復寧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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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他娘的！不打啦！前輩你要殺便殺吧…」
四眼狐狸癱坐在地，寶刀插入身前草坪，氣喘吁吁望著不動如山的太歲。
太歲身上的暗金之氣已迅速消退，足見這身連寶刀都砍不進的外家硬功只能在危急時發動片刻，無法持久。
「攻擊力，合格。」太歲瞅了一眼長衫腰際上的裂口道。
「給你半個時辰調息，剛才我只守不攻，接下來我會出手，你不可能有反攻的餘地。」
「認真打，否則你真的會死。」太歲依舊是那付冰冷的語調，但眸中卻閃著不同於前的神采…
耐人尋味。
四眼狐狸此時心中已經完全肯定這是一個任務前的實力測試，但仍不敢輕忽大意，誰知道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判官，會不會一時興起真的把自己宰掉？
半個時辰飛快地過去。
夜晚微涼的秋風仍舊輕拂著大地，稻浪沙沙地搖擺著，空氣中帶著些微的濕氣。
夜空中明亮的月光，也被湧動的烏雲迅速遮掩。
風雨欲來。
「嗒」
一絲雨點輕輕落在四眼狐狸鼻尖，片刻間即被充盈的真氣蒸發成一縷輕煙。
四眼狐狸睜開細長的雙眼，瞳孔中再次恢復深邃的自信光芒。
經過一輪調息及冥想，他決意在此突破自己的極限，攀向更上一層樓的境界…
「打不過就跑」一直是四眼狐狸奉之為圭臬的信念，一個靠刺探販售情報維生的好手，最重要的原則是目的達成後如何全身而退，以身犯險正面對敵從來不會是優先選項。
但也正因如此，「四眼狐狸」四個字在江湖上的評價，一直都只是個「好手」，距離進入「高手」之列似乎永遠就差那麼一步之遙。
今夜此刻，該是跨出那一步的時候了。
四眼狐狸緩緩起身，稍微活動了一下四肢，渾身真氣保持在持續流轉的狀態。
接著抽出插在地上的寶刀，雙手握持，眼神與刀尖皆鎖定眼前等候多時的太歲。
「讓前輩久等了，請賜招…話說我還是會找機會反擊的喔！哈哈！」
「辦得到的話，儘管一試。」太歲一聲冷哼，毫無起手式，判官筆如靈蛇出洞般由袖中飆射而至！
「隆！」
伴隨著遠方一聲悶雷，豆大的雨點終於像覷準時機似地嘩嘩嘩傾瀉而下。
秋末之雷，暴雨似虎。
夜晚不再寧靜，大雨滂沱聲掩蓋了二人激鬥的聲響，兩道身影似在嘈雜喧嘩的背景聲中，上演著沒有觀眾的默劇…
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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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下回預告】
以書入武，以武入道。
太歲一生黑暗寫照濃縮之武學，【罪判十訣】！
下回，一筆入魂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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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衣人：「吾有一計，可收雲樓、殺太歲，一石二鳥。」
雷泰虎：「計將安出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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？？？：「就算你真殺得了他又如何？天下之大，將再無你容身之處！」
太歲：「當年太氏一族被你們滅絕那一天起，天下即不再有我容身之處……於今何異？」
儘管說得決絕，太歲腦海裡浮現的卻是…
＿＿＿＿＿＿＿＿＿＿＿＿＿＿＿＿下回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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